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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中的新泰师范

世界上什么最珍贵?我想,唯有逝去的时光罢。而追溯到生

命源头,每个人都逃不开““小时候””,这个外延模糊但又含义

清晰的字眼。

““小时候””这三个字,不需要加任何修饰词,就已经充满了魔

力,似乎一切行为的肇始,一切思想的发端,都可以归根至

““小时候””。这个自带回忆属性的词语,仿佛来自隔着玻璃的

另一个时空,带着朦胧的柔光,影影绰绰。有时候它还会调

皮地跃入梦境,悄悄在心上泼出几个浪花,或者揪起一层褶

皱,耳语着,喂,还记得我吗?

岂能忘却。我的小时候,十岁前的整个童年,目前人生长

度的三分之一,都在师范的老校园里度过。作为师范的““家

属””,我只能以孩童的视角来回忆这座老校园,与治学求索,

授业传道的经历相去甚远。在我心中,它只是一座拥有无数

隐藏机关,可以开发无穷副本的““百草园””;一个从未予我约

束,敞开胸襟容纳幼稚如我的““乌托邦””。

那时,我们就是一群可着劲儿撒欢的熊孩子,踏遍了老校园

的每个角落。写着““学高为师身正为范””的校碑旁有一颗老核

桃树,于是校碑底座被我们拿来磨青核桃皮;校碑后面是两

排郁郁葱葱的夹道柏树,选出中意的一株,挂上纱巾,假装

自己的寝宫;实验室前的小花园里,有鸡冠花和夹竹桃,鸡

冠花可以涂指甲,夹竹桃的种子一触即弹裂,蜷成一道道月

牙,挂在耳朵上假装耳环,或者拿来当子弹;两层的办公楼

前,还有一个小花园(在老核桃树旁边),我们拿着生物组

老师们(对,就是我妈)友情提供的网杆去扑蝴蝶;说起生

物,办公楼有一间标本室,里面有一个泡着福尔马林的胎儿

标本,还有几排黑色的橱,里面陈列着各种看起来很凶狠的

动物标本(我印象中有狼和狐狸),仿佛下一秒就苏醒过来

扑向你,,人猿的头骨塑像在桌上摆成一排,,神情莫测且丑陋,

所有这些很不幸地成为我童年噩梦的灵感来源;有个小伙伴

住在操场西南角的偏僻平房,家门口有一片野草莓,一颗桑

椹树,为了吃到它们,我不辞辛苦地跑过去,还苦学爬树,

只是没学好,只能捡掉在树下的吃几颗;操场东北角,有个

小木材加工厂,院子里经常会有躺倒的树干,我们选两根搭

起来,自制翘翘板;操场东侧有一排鸽笼般的琴房,每个房

间仅能放下一张脚踏琴和练习凳,我们碰运气地把每扇门推

一遍,期待哪间没锁可以进去乱弹一气;操场北侧,是全校

园最宏伟的教学楼,其实只有三层,可那时我们用它来玩捉

迷藏,,怎么也跑不到走廊尽头;;楼前有一块空旷的水泥空地,

台阶与水泥地之间有缝隙,我们在昏黄的路灯下趴着,极有

耐心地捉蛐蛐,一晚能捉满一玻璃瓶,带回家油炸吃掉(吃

货的童年就是这样的);教学楼西侧,还有三排家属小院,

我经常泡在中间那排的小伙伴家里玩,她家院子里有一株开

得极其艳盛的月季,我们闻着花香玩““写大字””或过家家,直

到饭点时分,爸爸前来寻我,把我拎回家……

我想我是爱老校园的,也许没有这座校园的老师和学生那样

深度参与并倾注心血,但是在我懵懂的孩提时代,师范的老

校园构成了我认知世界的所有前提。我在这里拥有人生中无

数的第一次:学步识字,体会友谊,站上舞台,学会骑自行

车(还是高梁的)……那时的夏夜里,听着虫鸣,凉席铺在操

场,我仰躺在上,等候可遇不可求的流星,丝毫不为漫天繁

星所动。。身旁是爸妈,,与同样铺席纳凉的叔叔阿姨们““隔席夜

话””,扇着蒲扇为我驱赶蚊虫,远处突然有小伙伴呼唤我做

游戏,,我爬起来一溜烟冲过去……这是我童年里最美的一帧画

面。

其实那是一段物质并不丰足甚至有些清贫的日子。由于行政

区划的变动,师范老校园远离新泰县城,偏居于楼德镇上,

成为一座““文化孤岛””。镇上买不到时髦的玩具,吃不到花样

繁多的零食,没有公园或者博物馆可逛。邻居叔叔家的南方

亲戚带来芒果,拿给我一个,吃完以后我不舍得扔掉里面的

核,直至风干。暖气是什么?所有教学楼办公楼和家属区都

没有这种奢侈的设施。家里收不到中央电视台及一切上星频

道信号,直接导致我错过《西游记》和《哆啦aa梦》《美少

女战士》《变形金刚》》等一大堆动画片,,长大后被朋友笑言““没

有童年””。停水停电是家常便饭,我还记得停水时爸妈下楼

去学校水塔那里接水,停电时我在黑暗中背诵《乌鸦喝水》。

读书在镇上的完小,教师中很多是民办教师编制,四年级时

一位数学老师因为编制问题不再教书,我和同学哭得稀里哗

啦,还结伴蹬着自行车骑十几里路去他家看望。那时每年都

赶一次““大集””,,激动万分地观看摩托飞车竞技和老虎钻火圈,

还有畸形的侏儒表演。。我像所有村镇上的小朋友一样,,““土土””

地成长着。。可是,,那真的是一段即便吃苦也觉得幸福的时光,

因为生活在其中的人,未受过多欲望侵扰,灵魂反而专注,

心意更显真切。我从大人口中听过,那时的师范人,才华横

溢,无畏善战,手揽很多荣誉,也曾傲视同僚。师范老校园

就如同独特的““乌托邦””,与院墙外的村镇相比,似乎气质清

高;与百里外的县城相比,又显得土气脱节。

其时,我偷读家中书架上的小说,翻到鲁迅的书,只觉晦涩

压抑,简直想弃书而逃,唯独百草园这篇,对于童年心境和

自然意趣的描写,很有共鸣,心中窃以为,老校园就是我的

百草园。故事中的少年,最终走出了百草园,到省城求学,

去往更宽阔的天地。现实中,老校园也为人们遗弃,逐渐走

向衰败。由于深感地理和资源对学校发展的制肘,师范从九

十年代初开始筹备搬迁。我在老校园的最后几年,听到人们

说过最多的话便是““过过xx年去新泰“”“等到了新泰以后”……诸如

此类。离开老校园,成了大家共同的期盼,似乎唯有出离,

才是唯一的现实解药,可谁又能听到,时代在背后的一声轻

嗤。人们轰轰烈烈地打包,能带走的一件不留,连连余年

树龄的松树也连根拔起,运往新校园(后由于养护不当枯萎

死去)。我们坐在拉家具的大解放上兴奋谈论着想象中的美

好未来,毫不犹豫地舍弃了曾经的乌托邦,却尚未意识到,

从此大家,再也回不去了。

搬到县城里的新校园一年后,我开始读初中。有一天放学回

来,我在新家的楼道口看到一群““小屁孩儿们””在玩游戏,指

挥着比他们更小的一群小孩儿朝东朝西。他们情绪高涨,丝

毫不理会外界纷扰。我驻足了一会儿,发现对他们的游戏失

去了兴致,便突然明白,我的““小时候””,大概真的结束了。

那是年。过了没几年,师范撤校,被遗弃在时代的步

伐后,化为尘封的编年史。至于老校园,没有了开拓者的呵

护,早已破败不堪,面目全非。年,听说老校园要整

体拆除,一位小伙伴兴冲冲驱车前往,做““抢救式拍摄””,照

片在小伙伴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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