攻泰作战
何以祥
年3月，敌人为了对我山东解放区实施重点进攻，先后调集了24个整编师60个旅，约45万人的兵力，并以其中最精锐的主力整编第74师、第11师及第5军等为骨干，编成3个机动兵团，担任主要突击任务，以陆军总司令顾祝同到徐州统一指挥进攻，采取加强纵深、密集靠拢、稳扎稳打、逐步推进的战法，以避免被我分割聚歼，并发动谣言攻势，加强“心理战”，梦想动摇我军民斗志。
依上述战略企图，敌人的进攻计划是:首先打通津浦铁路徐州至济南段和临沂至充州公路，全部占领鲁南解放区，然后将其主力推进至泰安、莱芜、新泰、蒙阴、沂水一线，迫我决战，或压迫我军北渡黄河，以实现其占领整个山东解放区的目的。
3月下旬敌发起了进攻，第2兵团先以一部进犯我泰安以西地区，主力相继占领泰安、大议口等地。4月初，该敌在第2绥区一部配合下，打通了充州至济南的铁路。敌第3兵团在充州，分由邹县、滕县等地向东进犯我洒水、太平邑、白彦;第3绥靖区所部由枣庄向北犯梁邱;第1兵团3个师由临沂西犯费县、梁邱。4月上旬，敌侵占了鲁南区，打通了临沂至充州的公路。
敌进攻开始后，华东野战军(以下简称华野)除以一部配合地方武装积极打击进犯之敌，迟缓其行动外，主力仍集结胶济铁路待机。3月28日，鉴于敌第1兵团各师配置间隙较大，便于分割，且与第2、第3兵团相距较远，华野司令部决心以第2、第7、第8纵队沿胶济路分路南下，以第1、第3、第4、第6、第9纵队集结于蒙阴东南、临沂西北待机，求歼第1兵团大部于临沂、炎吓城地区。3月底4月初，各部按计划向南开进。但我军行动为敌察觉，敌即令第1兵团迅速向临沂地区收缩，转入防御，并急调第7军及整编第48师东开临沂附近，第9师进至新安镇，加强第1兵团。同时以第2、第3兵团主力自石莱、太平邑东犯威胁我侧背。
因此，我意图未能实现，部队停止在新泰、蒙阴、十字路之线待机。4月2日晨，第3纵队(我任纵队司令员)由鲁南向北转移途中，在放城全歼敌第11师搜索营。
4月中旬敌全线发起进攻。除以第1、第2兵团各一部位临沂、泰安担任防御外，主力指向新泰、蒙阴。华野司令部于4月20日拟定了泰蒙战役计划，预定第一步以第10、第3、第1这3个纵队的兵力，攻击敌最左翼泰安守敌整编第72师，吸引敌第2兵团之整编第75师、第85师由大仪口北援而歼灭之，并诱进犯新泰、蒙阴之敌回援，尔后视情况，以野战军主力分批寻歼回援之敌第5军及整编第11师等部于大汶口、太平邑地区。因此，于22日，第10纵队配属特种兵纵队榴弹炮营，开始围攻泰安守敌第72师;第3纵队进至泰安以南铁路西侧，第1纵队进至泰安以南铁路东侧，形成夹击之势。至24日，大汶口之敌仍无北援征候，华野司令部决定增调我们第3纵队协同第10纵队强攻泰安城守敌第72师，留第1纵队继续监视大汶口之敌。遵此，我们第3纵队立即向泰安城战斗开进，接替第10纵队在泰安城西、北面的攻城任务。
泰安县城，倚泰山南麓，是津浦铁路线上的一个战略要地，为敌整编第72师据守，是敌对山东重点进攻阵线最左翼的矛头。该师为川军，全部日械装备，善于守备，进行反冲锋，师下辖第34旅、新13旅、新15旅(欠5个营尚在东进中)共计约2.8万人。
其具体部署是:第34旅旅部率第团驻守西门，团部、医院，其第2营守西关北部，5连守娘娘庙。第团在西关东西大街，其第2营守篙里山，师部及其各部皆在城内岱庙，新13旅守城东、南门内外，新15旅一部守北门内外。泰安县城城高8尺余，西面有护城河且较宽、有水，周围设有鹿砦铁丝网，城墙和城门突出部及街道、巷口均修有密集地堡群，城西关有围墙、壕沟，外围篙里山约米高，是泰安城西制高点，娘娘庙等地设立有独立支撑点，特别是篙里山顶除修筑地堡群外并有2道鹿砦、1道铁丝网，在山脚挖有壕沟和若干高大碉堡，火力直接控制封锁壕沟和山前沿开阔地。
其地堡构筑特点:低矮荫伏，形如坟丘，炮火不易封锁摧毁，地堡3面有射击孔，缺点是不易发扬火力。地堡内防守兵力很少，而且是分散固定坚守前沿地堡群，主力在纵深集结，担任机动反击任务，轻炮火及枪火配置在前沿，重炮火配置于攻泰作战于纵深，形成层次火力、交叉火力互相支援和消灭死角的侧射火力，配置较隐蔽周密，总的企图是在前沿节节抗击，阻止我进攻部队向前进攻，如我突破某地堡群时，其他地堡群及纵深各种火力即行向我攻占之地堡群轰击，并以机动部队向我进行反击。
4月22日夜，我们第3纵队经泰安以南越过铁路，抵达泰安西南张夏、道郎地区，23日拂晓，部队到达预定位置时，适与由肥城到泰安之敌第72师之新15旅旅长所率5个营遭遇。该敌于22日晨，由肥城出发，当日宿营鱼池一带，23日晨，继续沿公路东进，先头部队占领寨山、结山、毛山等高地，主力抵达道郎、应大山地区时发现我部队后，即向南掩护，主力继续向东搜索前进，于中午与我第7师先头部队遭遇，我军当即占领羊山，后又为该敌攻占，我们纵队即令第7师正面阻击，第9师、第8师各以一部由南向北追击，占领结山、毛山、马庄线，敌退缩道郎，当夜对敌攻击开始时，敌乘机向北撤至大王庄、白马寺一带。24日晨，我继续向敌追击，敌丢弃笨重的轴重向界首方向逃窜，部队在追击中，歼敌一部和缴获物资一部。
华野司令部的攻城部署是:第10纵队负责肃清城东、南、东北面外围敌后，由东北面、南门攻城;第3纵队担任肃清城西关、西北角外围敌后，由西门攻城并派部队向济南、肥城方向警戒。我们第3纵队受领上述任务后，以第8师攻占篙里山、西关后，由西门攻城;第，9师以27团在城西北角助攻，其主力在肥城、泰安公路北之二十里铺一带，阻击由济南来援之敌;第9师26团在肥泰公路之大圈、元家店一带向肥城警戒;主力在泰安城西北集结，为纵队预备队，并准备打击城内敌人的突围。
攻城战斗经过:4月24日傍晚7时发起攻击，8师23团开始攻篙里山。篙里山是泰安城的制高点，又是城西的重点屏障，敌72师守备的主要点之一，以1个加强营扼守，因此，我以善于山地攻坚的23团担负这艰巨任务，在我强大火力掩护下，担任突击队任务的1营1,3连分两路攻击，20分钟突破障碍，夺取了山腰部高碉堡和次峰南山顶，但因仓促投入战斗，未及详察具体情况，遭敌火力压制，敌援兵拚命反扑，我突击队伤亡很大。天色已近拂晓，敌人援兵不断增加，若继续硬攻下去，势必遭受更大伤亡，以致失去连续突击能力，我们决心把突击部队主动撤到山脚，重新组织，到当日黄昏再攻击。篙里山暂时沉寂，只偶然有零星枪声，忽然，敌对山腰部发起猛烈炮击，一群敌人向山腰部碉堡反扑过去。估计还有我们的战士留在山上碉堡内，但接应他们下山已不可能，只能用火力支援。他们能坚持多久呢?谁都没有把握。直至战斗结束后，才弄清楚是1营2连2排战士徐光明、孙喜友、夏其盘三勇士与连队失去联系，来不及撤下山，仍带着1挺轻机枪和1支步枪，在山腰部一个碉堡里坚守，犹如一颗钢钉卡在敌人的嗓眼里。他们顽强地抗击着主峰北山顶上近10倍于己的敌军。他们开了个战斗小组会，互相鼓励说:“我们是人民军队的战士，坚决不向敌人低头!一定要牢牢卡在这里，坚持到底，迎接大部队上山!”
敌人猛烈炮击，山坡上被密集的炮火炸起一个一个土坑，弹片夹着石块乱飞，呛人的浓烟直往3个战士坚守的碉堡里灌。在炮火掩护下，一群敌人钻出北山顶工事，利用一片洼地反扑过来。突然，3个战士的机枪、步枪怒吼起来，敌人应声倒下一片，没死的抱着脑袋边逃边惊叫:“共军还在!共军还在!’’当敌人喊叫着再一次从四面猛扑上来时，夏其盘操着一挺机枪，挡住正面敌人，徐光明用步枪轮流向东西两侧的敌人射击。数百名敌人在这3名不屈的勇士面前，除了丢下尸体外毫无办法。
时间已近中午，情况越来越严重。他们接连打退敌10次冲锋后，弹药又打完了，而敌人却在不断地增兵，企图全部地控制篙里山，只听敌人在碉堡外面咋呼道:“缴枪吧，干八路没钱花，你们过来，每人连升三级，1次发给6个月响……”
3个战士灵机一动，决定来个假缴枪，诱惑敌人靠近碉堡再打死他们，夺来弹药补充自己。于是他们将衬衣撕下一块，绑在步枪上，伸到碉堡外摇晃着。敌人果真上当了，慢慢地向上爬过来，近了，更近了……突然，碉堡里射出一排愤怒的枪弹，敌人被猛烈的火力打懵了，丢下一片尸体窜逃下去。徐光明立即爬出碉堡，隐蔽地接近敌人横七竖八的尸体堆，解下五六条子弹袋，又拿上1支新的“中正”步枪，急速地回到碉堡里。有了充足的弹药，三勇士又接连打退敌人的数次冲锋。
太阳缓慢地向西移去，空气中散发着呛人的硝烟，飞扬着干燥的灰尘。这时饥渴也象凶恶的敌人向他们袭来。快1天1夜了，3个战士没吃一口饭，未进一滴水，喉咙里冒火，嘴唇上绽开一道口子。3个战士趁着敌进攻间隙向外观察，发现一具敌尸上挂着一只水壶。徐光明又一次钻出碉堡，敌人发现了他，雨点般的子弹向他扫射过来，孙喜友和夏其盘赶紧用机枪掩护他，然而，一颗子弹射中了徐光明的左臂，顿时鲜血直流。他咬紧牙关，忍着剧痛，洒着一路血迹向前爬去，终于艰难地爬近那具敌尸，可是伸手拿起水壶一摇，壶里空荡荡的，原来水壶已被子弹打穿了。他又爬了一阵，实在找不到水壶了，只得又拣了些子弹，爬回碉堡继续战斗。他们以敌人难以想象的顽强不屈的精神战胜艰难困苦。敌人又一次发起了炮击，“呕!’’一颗炮弹把碉堡顶端掀去了半边，3个战士钻出碉堡，利用敌人原来工事，架起机枪，猛烈地扫射着，敌人一个个倒下。
在三勇士顽强抗击敌人的同时，我接到陈毅司令员的来电指示:必须想尽一切办法，坚决夺下篙里山，攻占泰安城……
电文字字重千斤。我立即命令全纵队数十门大小火炮，集中轰击篙里山。成群的炮弹呼啸着落到主峰北山顶上，冒起阵阵硝烟，准确地摧毁了对我危害最大的前沿敌阵地。23团部队随着炮火的延伸，一鼓作气冲上山顶。坚守在山腰部的三勇士也跳出工事，配合部队向山顶攻击，仅仅30分钟，我们就以伤亡3人的代价，攻占了篙里山，全歼守敌1个加强营。篙里山的夺取，为攻占泰安城打开了大门。
徐光明、孙喜友、夏其盘3个战士在篙里山争夺战中，炸不倒，压不垮，坚如泰山，立下了不朽的功绩，纵队嘉奖他们为“篙里山三勇士”。
22团3营迅速攻占西关外围据点娘娘庙后，协同24团攻入西关，华东甲级战斗英雄郭继胜连长率领1连英勇顽强、灵活机动，在巷战中打跨敌20余次反冲锋，俘敌余人，缴获机枪15挺、步枪余支。这时我从报话机里听到，敌72师师长杨文泉几次用报话机向他的上司—第2兵团司令欧震报告说，共军正在猛力攻城，要求增援。欧震回答要他“坚守”，“等待”增援，要派飞机轰炸等。
25日，整天敌飞机低空轮番轰炸扫射，欺负我军无高射炮。我军指战员极为气愤，部队用机步枪射击，当日击落敌机一架，掉在我军阵地附近。这时，整个战场上的指战员欢腾起来。9师25医院守敌。当日，敌新15旅旅长带领5个营增援至泰安城北之摩天岭时，我第9师第27团阻击，毙俘敌余人于城外，余敌向北溃逃。25日，我特种兵纵队的榴弹炮兵营4门炮和我们第3纵队炮兵团及各师、团炮兵连组成强大的火力配系，在黄昏前摧毁压制敌重要目标后，于当日傍晚7时发起攻城。第10纵队第28师由东、南面攻城。我们第3纵队第8师由西门攻城，并以22团为攻城团。华东甲级战斗英雄林茂成连长带1连突击队，隐蔽接近敌阵地前沿，连续4次爆破，炸毁鹿碧、地堡、城门。
利用爆炸威力，出敌不意发起攻城，经5分钟突破城门，15分钟全连突入纵深，夺取城门楼要点，巩固突破口，打跨敌4次反冲锋，掩护全团及24团进入城内战斗，尔后向东、南发展进攻。这时我又从敌报话机里听到杨文泉见势已危的声调，他几次用报话机拚命呼叫，请求徐州的顾祝同增援，而顾祝同的回答是:要他“顶住”!“坚持”!杨文泉说:“顶不住啦!共军已攻入城内”，等等。这时，我们第3纵队突人城内的部队与第10纵队第28师部队打通了联系。第3纵队第8师22团向城东、北发展进攻，在激烈的巷战中打得敌人时东、时西乱窜。战至27日拂晓，将敌压缩到岱庙内，这时敌师长杨文泉，换上士兵服，混入散兵中，被我军俘获。
第3纵队第8师对退守岱庙之敌发起总攻击，连续7次爆破，勇猛突击，全歼岱庙守敌。残敌少数向西北突围，被我9师27团全部歼灭于城外。经两天三夜激烈战斗，全歼泰安守敌第72师，活捉师长杨文泉、新13旅少将旅长杨本固、少将副旅长宋竹青、少将参谋长韩明、第34旅少将旅长李刚亮、少将参谋长刘新甫等以下官兵2.8万余人，缴获榴弹炮4门、轻重机枪余挺、汽车40余辆，击落敌机1架‘这期间，驻大汉口敌第2兵团的第75师及第85师始终未来增援。战斗结束后，我与被俘的一部分军官谈话时，他们极为颓丧地说，72师非蒋嫡系，所以顾祝同不来救援，并说我军炮火准确，攻势猛烈，引起他们惊恐了！
